野如遭地震,一片哗然,人人自危。
鼻子灵的大臣已经隐隐嗅出:这次恐怕皇帝根本不是要为尸骨凉透的刘基伸张正义,而是要借此掀起大狱。
“不能效忠为国,坐视废兴”这条罪名就像一个无边无际的布口袋,谁都可以往里装。一个人是不是“效忠为国”,唯一的评判标准,只在皇帝金口玉言。皇帝说你忠,不忠也忠;皇帝说你不忠,忠也不忠。汪广洋近年来虽然颇沉迷酒色,不甚进取,但并无犯罪,亦无渎职贪赃枉法之事。纵然下面官员颇有些议论,认为他有些德不配位,但终究没到谪官海南的程度。若汪广洋这点“罪行”都要被贬,胡惟庸早该千刀万剐了。
汪广洋一走,属下们虽然不敢明说,但心里甚至开始有些怀念他:虽然在位无所建树,但该干的活儿还是承担。兼之为人宽厚和气,不但不委过于人,还愿意包庇下属的小错,许多小官因他而在严刑苛法之下苟全性命。
至于汪广洋本人,他并未为自己辩护,亦无怨怼之语。自从上次被贬之后重回官场,他已经将皇帝看透,也将官场看破:皇帝需要读书人,又害怕读书人。皇帝希望读书人能干,但又怕读书人糊弄他。多少读书人被皇帝那礼贤下士的把式给骗了,骗掉了脑袋,骗掉了身家性命——或者换个说法,皇帝礼贤下士时是真诚的,他需要人才,但他同样真诚地,希望那些无法被自己绝对控制的人才都去死——死了,就不会再忤逆;只有死了,他才最安心。
然而当汪广洋看清这一点时,他已经身在官场权力漩涡的中心,难以自拔。丞相,一人之下万人之上,做事既不能做得太多,又不能做得太少。这种平衡,太过艰难,太过煎熬。
对于读书人来说,头顶有一位这样的君主,便不该走进官场若是熬得到太子登基,或许还可以一试,可惜眼下皇帝龙体康健,体魄甚至强于病弱的太子。..ćőm
现在皇帝剥夺了他的丞相之位,他只感到庆幸和解脱。留得自己和一家老小的命,从此可以远离是非之地,去天涯海角安度余生。他只想做回那个消闲度日的读书人,男耕女织,得闲时练几张大字,与妻妾唱和几句诗歌。
然而南行的小舟才驶至太平,皇帝又一道索命的圣旨追上了他。
“丞相广洋,从朕日久。前在军中,屡问乃言,否则终日无所论。朕以相从之久,未忍督过,及居台省,又未尝献一谋画,以匡国家。民之疾苦,皆不能知。间命尔出使有所,相视还而噤不一语。事神治民,屡有厌怠。况数十